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陳植  上海報道

全球資本減持美債浪潮依舊洶涌。

北京時間4月18日凌晨，美國財政部公布最新國際資本流動報告（TIC）顯示，今年2月海外投資者持有的美國國債規模環比下降589億美元，至7.3436萬億美元。

其中，兩大美債持有國——日本與中國紛紛減持美債。

2月份，日本持有的美國國債規模為1.0818萬億美元，較1月份環比下降226億美元；中國持有的美國國債規模為8488億美元，較1月份環比減少106億美元，不但連續7個月減持美債，且總持倉規模創2010年6月以來的最低值。

值得注意的是，在前十大美債持有國（地區）里，2月只有盧森堡與開曼群島增持美債，英國與加拿大分別減持253億美元與188億美元美國國債。

一位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向記者分析說，2月如此多國家集體減持美債，一方面是美聯儲持續加息令美債價格下跌，導致海外央行不得不減持美債避險，另一方面是美債實質性違約幾率上升，迫使各國提前做出應對策略。

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曾估算，若美國兩黨不能及時提高美國債務上限額度，美國財政部的非常規措施將在今年7月-9月停止，導致美債違約時刻來臨；若4月美國所得稅收入不如預期，美國債務實質性違約的時間可能會在7月前來臨。

“在這種情況下，各國只能拼命減持美債，避免美債違約引發美債價格大跌所帶來的外匯儲備安全性問題。”上述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指出。

在他看來，目前各國央行紛紛減持美債的另一個驅動力，是他們外匯儲備的多元化配置步伐加快。尤其是隨著跨境貿易本幣結算日益推進，越來越多國家意識到外匯儲備的美元資產占比似乎偏高，需要進一步分散化資產配置以解決單一資產占比過高的風險。

 海外資本擔憂美債違約風險上升

在多位業內人士看來，2月多國央行紛紛減持美債，更像是對美國債務實質性違約的一次警告。

自1月美國債務規模突破31.4萬億美元債務上限并引發美聯儲采取非常規舉措避免美國債務違約后，金融市場一直在高度關注美債違約風險。

“尤其是美國兩黨在調高美國國債上限方面存在巨大分歧，令金融市場預感到美債違約幾率正在上升。”一位美債經紀商指出。對各國央行而言，提前減持美債或許是相當穩妥的避險舉措。

美國財政部長耶倫此前指出，特別措施能讓政府撐到今年6月初。

上述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向記者表示，2月全球央行減持美債的規模，似乎與金融市場某些異常狀況有著某種聯系。比如對沖美國國債違約風險的CDS持續上漲，目前已漲至過去10年以來的最高值；近期美國短期國債發行收益率異常上漲。

尤其在4月17日，美國3個月期美國國債的發行收益率一度達到過去20年以來最高值5.1%，但這個國債到期日，恰恰是美國國債可能出現實質性違約期間，無形間表明全球資本對美國國債違約的擔憂日益增加。

記者多方了解到，部分對沖基金經理則認為2月全球央行集體減持美債，也與他們調倉行動有著密切關系。一是當時美股處于低位，加之市場預期美聯儲加息即將結束，因此部分海外央行可能將部分資金從美債轉向美股；二是鑒于美國經濟衰退風險加大，也有部分海外央行將資金從美債轉向安全性更高的美國貨幣市場基金，畢竟后者的收益率不亞于美國國債。

中國“名減實增”懸疑？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2月中國持有美債規模降至8488億美元，但部分金融業內人士認為中國并未大幅減持美債。

2月，美聯儲經濟學家Carol Bertaut與Ruth Judson發布報告認為，去年中國實際拋售的美國國債都被其增持的機構債“抵消”。

具體而言，2022年中國持有的美國國債規模減少1738.5億美元，但考慮到估值效應（即美聯儲大幅加息導致美債價格回調所帶來的估值回落效應），中國在去年其實僅僅減持595億美元的美國國債。但去年中國持有的美國機構債規模增加509億美元（若考慮到美國機構債價格上漲等估值因素，其實際金額達到859億美元），足以抵消中國減持的595億美元美國國債。

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管濤也認為，去年海外資本持有美債規模其實是“名減實增”，即按估值效應是減持，但實際持倉規模在增加，且海外資本普遍采取“鎖定長期美債拋售短期美債”的策略。

管濤指出，究其原因，是此前美聯儲極度寬松的QE政策令全球美元泛濫，很多持有大量美元資金的海外資本在找不到合適投資品種的情況下，只能涌入美債市場尋求穩健收益。

上述美債經紀商對此認為，目前華爾街也無法判斷中國官方資本對美債是否存在“名減實增”狀況，一方面是去年很多美債到期結算，令中國持有美債規模被動下降，但這筆到期結算資金是否繼續投資美債，沒有數據佐證；另一方面美國財政部所公布的中國持有美債數據，不僅僅包括中國官方外匯儲備管理機構，也可能包括某些民間投資機構或其他投資機構。考慮到去年以來美聯儲大幅加息令美債價格持續走低，中國民間資本也可能在減持美債以保障自身財富安全。

數據顯示，2月份，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累計升幅超過40個基點，2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漲幅則超過60個基點，令海外資本不得不減持部分美債頭寸以規避美債價格較大幅度回撤風險。

“但是，考慮到美債違約風險日益臨近，減持美債無疑是一種未雨綢繆的穩妥做法。”他指出。

記者獲悉，部分華爾街金融機構認為，2月中國外匯儲備規模較1月環比下降513億美元背后，不排除中國相關部門適時減持部分美債“避險”，并將相關資產投資到更安全穩健的優質資產，令3月外匯儲備大幅環比回升507.19億美元，幾乎收復失地。

前述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指出，面對美債違約幾率上升等黑天鵝事件，各國外匯儲備管理機構都會先確保外匯儲備資產安全，再考慮流動性與收益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