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特約撰稿 王應貴

北京時間4月20日凌晨，美聯儲宣布了議息會議結果，與會者一致同意維持聯邦基金利率不變。在會后舉行的記者問答會上，美聯儲主席鮑威爾解釋了決策理由，并對記者的提問一一做了解答。盡管市場早已預料美聯儲不會減息，在各項經濟指標走弱的情形下，美聯儲決策官員依然預測今年會減息兩次，這令投資者感到寬慰。北美時間19日，標準普爾500指數漲1.08%。指數曾一度上破5700點，但隨著記者問答會繼續，指數開始回落。

記者們最關心的話題包括近期的熱點問題，如特朗普關稅政策（特別是4月初全面推出的關稅政策）、通貨膨脹、經濟衰退、消費者信心等，然而鮑威爾回答卻含糊其辭，對5月是或否減息也不置可否，他回答可以概括為靜觀其變，并不急于調整政策取向。鮑威爾承認，經濟增長在減速，消費也在減速，但依然強勁，通脹開始上翹，而最近就業市場仍保持健康，經濟形勢總體向好。記者們對他的許多看法不太贊同，他們認為經濟現實比鮑威爾的描述更悲觀。

經濟形勢判斷趨于保守，放緩縮表或為衰退做準備

如表1，與2024年12月相比，美聯儲官員對未來經濟形勢判斷趨于保守。首先，他們把2025年的經濟增長速度從去年12月的2.1%大幅調低至1.7%。其次，他們不太看好就業市場，預測2025年底失業率會上升至4.4%;對以個人消費成本指數（PCE）計測算的通貨膨脹趨勢同樣不看好，2025年末名義通脹率為2.7%（1月份為2.5%），剔除食品和能源后的核心通脹率為2.8%（1月為2.7%）。美聯儲官員認為，2025年內通貨膨脹有可能小幅上漲。美聯儲對通脹的看法與大眾們的想法完全一致。最后，他們對聯邦基金利率的預測值與去年12月相同。

新政府的貿易、移民、財政與監管政策尚未完全亮相，目前的關稅政策時常朝令夕改，讓美聯儲官員開始高度警惕經濟政策的不確定性所造成的危害。事實上，特朗普政府的高級官員、許多大型企業對反復無常的關稅政策深感頭痛，也相當無助。

新經濟政策所產生的不確定因素已重挫了股票市場，4月初的關稅政策全面實施后會再次讓市場緊張不已。投資者明白，美聯儲官員對經濟形勢的預測未必可信，因為他們經常出錯，預測與實際值偏差很大。然而，這些數字至少反映出官員們的真實感受，因此還是具有一些參考意義。本次會議上，美聯儲調低了資產負債表的縮表節奏，或許是為了提前預防經濟下滑風險。

GDP實時預測下修，美聯儲能否應對“類滯脹”風險？

美聯儲官員的預測或許帶有各自的主觀感受，而美聯儲亞特蘭大的實時GDP觀察所給出的預測則完全基于每一次經濟指標公布結果，相對比較客觀，可信度也較高。如表2，自今年1月底以來，實時觀察值不斷向下調整，大體一致的結果是第一季度GDP經濟增長為負值。今年1月末，2024年第四季度GDP初步估計值出爐時，亞特蘭大分行GDP實時預測給出2025年第一季度增速為2.9%的超理想結果，但是當每一個重要經濟指標公布后，觀測值就會被下調。例如，2025年2月份零售增長疲軟就直接拉低了增速；3月18日，模型預測今年一季度經濟增速為-1.8%。

表2各列數據分別為GDP及其主要構成部分：個人消費（對經濟增長貢獻度超過70%）；包含設備投資、軟件采購（知識產權）、廠房投資和住房投資的私營部門總投資；政府支出與投資等。毫無疑問，個人消費受就業市場和通貨膨脹影響，私營部門投資受經濟形勢與前景影響，政府部門消費與投資受財政收入影響。

一般而言，美聯儲的貨幣政策的基本落腳點是通貨膨脹和經濟增長，決策官員們在兩者之間尋求平衡。如果經濟增長強勁，而通脹沒有持續回落至2%的政策目標值，那么美聯儲可以在較長時間內維持適度趨緊的貨幣政策。如果就業市場出人預料地惡化，或者通脹回落速度超過預期，美聯儲可以相應調整貨幣政策。

然而，事情恐怕沒有美聯儲所設想的那么簡單。當前的美國國內政治和經濟形勢，以及國際地緣政治風險，美國經濟形勢受多重因素影響。如果就業形勢惡化，通脹又高企，美聯儲該怎樣做？或者說通貨膨脹不減，經濟增長陷入停滯，美聯儲又該如何？

貨幣政策不是萬能的，全球經濟一體化已運行多年，在世界范圍內實現了更加細化的勞動分工，脫鉤斷鏈嚴重破壞了這一高效的供應鏈體系，重建供應鏈需要時間與國際間合作，代價也不菲，美國國內經濟問題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國際經濟關系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