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吳斌 上海報道 美國醞釀中的對等關稅“山雨欲來”。當地時間3月18日,美國財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表示,美國總統特朗普將于4月2日向貿易伙伴提出一個反映其自身稅率、非關稅貿易壁壘、匯率做法與其他因素的對等關稅數字,但可以進行協商來避免“關稅墻”。
但相對于主要貿易伙伴,美國經濟受到的沖擊可能更大。瑞銀的模型顯示,如果特朗普對所有貿易伙伴征收25%的關稅,歐盟經濟或放緩0.53個百分點,日本放緩0.6個百分點,墨西哥和加拿大放緩3.2~3.4個百分點。如果美國主要貿易伙伴全面報復,美國自身GDP將遭受數倍于貿易伙伴的負面沖擊。
與此呼應的是,經合組織(OECD)在本周發布的《中期經濟展望》報告中也表示,由于特朗普提議的進口關稅對經濟增長構成壓力,美國GDP增長率將在2025年和2026年分別降至2.2%和1.6%,低于此前預測的2.4%和2.1%。
美國經濟的陰霾已經加深。在特朗普關稅措施存在不確定性之際,經濟學家紛紛警告美國經濟衰退的風險正在上升,甚至貝森特也沒有排除美國經濟衰退的可能性。
未來唯一確定的便是不確定性本身,對等關稅會在多大程度上落地仍不明朗,前路迷霧重重。
美國財長預告對等關稅
對于即將到來的對等關稅,貝森特表示,“除非關稅和非關稅壁壘相等,或者美國的關稅較高,否則關稅將會生效。”
諷刺的是,貝森特還坦言,特朗普的“對等關稅”實際上并不“對等”,可能遠遠超出與其他國家對美國商品征收的進口稅相匹配的范圍。
在申萬宏源證券首席經濟學家趙偉看來,對等關稅面向美國所有貿易伙伴,具有普遍性。綜合考慮增值稅和關稅后,對等關稅主要影響的地區有印度、土耳其、歐盟、韓國、英國等,美國盟友雖占多數,但站在美國整體的稅收戰略來看,對盟友關稅的可談判性可能低于外界預期。
短期內,對等關稅或帶來直接的負面效應,導致美國平均關稅稅率上升8至16個百分點。趙偉預計對等關稅的執行可能分為三種情形:情形一,僅對印度、歐盟等部分重點國家實行關稅對等,或導致美國平均關稅稅率上升8.2個百分點至10.4%;情形二,為全面對等,可能導致美國平均關稅稅率提高9.8個百分點至12%;情形三,在全面對等的基礎上,對部分國家加征60%關稅,或導致美國平均關稅上升至19%。
除了口頭上的重振美國制造業,特朗普的關稅或許也有繞過美聯儲實現財政貶值的考量。趙偉認為美國稅收戰略或分三步走實施:先關稅,再減稅,最后邊境調節稅。邊境調節稅實施難度較大,但即使無法達成,僅依賴關稅與減稅,也能實現財政貶值,部分達成美元實際匯率貶值效果。
不確定性籠罩
在對等關稅生效之前,一切都未成定數。雖然擬議的對等關稅將于4月2日宣布,但仍可能會推遲實施,給予時間進行談判。
“我樂觀認為4月2日一些關稅可能不會繼續征收,因為已經預先談妥了協議,或者各國一旦收到對等關稅數字,就會立即與我們聯系,希望協商降低關稅。”貝森特說。
特朗普的關稅政策充滿不確定性,前路迷霧重重。美國國家經濟委員會(NEC)主席凱文·哈西特(Kevin Hassett)坦言,很顯然,從現在到4月2日,會有一些不確定性。
關稅何時征收、適用于哪些商品以及關稅稅率將有多高,特朗普在這些問題上總是反復無常。OECD警告稱,如果宣布的貿易政策行動持續下去,將對全球活動、收入和常規稅收收入構成拖累,還會增加貿易成本,提高消費者進口最終商品和企業中間投入品的價格。
許多美國企業一度以為關稅只是特朗普的談判籌碼,但實際上,特朗普也在一定程度上將關稅視為目的本身,企圖通過這種單邊主義手段重塑美國的經濟地位。美國企業正迅速重新評估此前對特朗普2.0的樂觀預期,適應新的貿易政策環境。
一些美國企業已經警告關稅政策可能帶來的負面后果。特斯拉日前致信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警告高額關稅將損害美國公司。特斯拉表示,過高的關稅將推高美國必要進口商品的成本。貿易爭端還將面臨報復性措施,造成美國出口電動汽車的關稅增加,美國出口商必然受到不成比例的影響。特斯拉認為,即使積極推進供應鏈本地化,“某些零部件在美國境內采購仍然困難或不可能”。
此外,沃爾瑪、塔吉特等零售巨頭在最近的財報電話會議上都預測,由于關稅政策導致的經濟不確定性,消費者支出將回落。達美航空將其利潤預期削減一半,警告經濟不確定性將導致潛在乘客重新考慮旅行計劃。需要注意的是,消費對美國經濟增長極其重要,此前美國經濟得以維持增長,關鍵原因是消費在高通脹環境下仍然保持韌性。
美國經濟衰退風險加劇
伴隨著貿易政策的不確定性,美國消費者信心下滑,企業投資意愿低迷,疊加財政政策的收緊預期,樂觀情緒迅速消退,美國各項經濟指標開始惡化。
貝森特也直言,隨著經濟減少對政府支出的依賴,可能會出現“停頓”。他回絕了保證不會出現經濟下滑的要求。“我不能做出任何保證,要求確保不會出現衰退是愚蠢的。”
本月高盛首席經濟學家Jan Hatzius將2025年美國GDP增長預期從2.4%下調至1.7%,預計核心PCE物價指數將在年底達到3%,高于此前預測的2%。關稅對美國整體經濟前景的影響主要通過三個方面。首先,新關稅預計會推高通脹,從而削減消費者的實際收入。其次,新關稅會使金融環境收緊,導致市場資金成本上升。第三,關稅實施的不確定性可能會促使企業推遲投資決策。
雙線資本CEO、“新債王”岡拉克(Jeff Gundlach)更是表示,“有經濟學家預測今年美國衰退的可能性只有20%左右,也有人預測30%~40%。我認為,2025年出現經濟衰退的可能性更大,為60%。”
在關稅陰霾籠罩之際,市場也已經部分計價了美國經濟衰退風險,標普500指數進入回調區間。與美股近期的下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市場大幅提升了對歐洲經濟增長的預期,推動了歐洲資產的強勁表現。中國和更廣泛的新興市場股市今年也表現相對較好,高盛預計未來還有進一步上漲的空間。
美國“例外論”基本破滅,經濟風險正在加劇。趙偉對記者表示,未來需要關注美國政府裁員、財政緊縮、股市與消費負向循環、通脹超預期四大風險。過去幾年,美國經濟“例外論”的主要支撐是財政的順周期發力和繁榮的美股市場。因此,在美國經濟走弱“四大因素”中,特朗普2.0政策、美股波動可能是更重要的風險,更可能打破過去幾年的經濟邏輯。這些“陣痛”到底是經濟從政府支撐轉向私人部門推動過程中的短期現象,還是會演變為更大的經濟風險?需要持續關注。
景順首席全球市場策略師Kristina Hooper對記者表示,雖然市場似乎更關注關稅問題,但她認為大幅削減政府開支將對美國經濟構成更大威脅。美國確實需要削減支出以減少財政赤字,但很少有人預料到削減會如此迅速和激進。這是一種強大的“逆向乘數效應”,減少一美元的政府支出會產生連鎖反應,進而導致整個經濟的支出減少。
雖然經濟衰退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但Kristina Hooper也指出,尚沒有足夠的信息來確定美國經濟是否會陷入衰退,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未來政府削減開支的程度。經濟衰退尚未成為既定事實。
未來特朗普的減稅政策成為關鍵影響因素。趙偉分析稱,削減支出雖然可能造成沖擊,但在特朗普政策組合中,減支是與減稅搭配的組合政策,二者效果應結合考慮,凈效應為輕微正增長。在立法和解程序中,為防止赤字擴大,減支與減稅力度互相掛鉤。中性情景下,減支拖累經濟增速0.1個百分點,減稅拉動0.32個百分點,凈效應拉動0.22個百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