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人們發現，引發全球震動的DeepSeek、制作《黑神話：悟空》的游戲科學、開發春晚扭秧歌機器人的宇樹科技與強腦科技、云深處、群核科技等科技公司都位于杭州，同時快速發展起來并發出耀眼的光芒，被稱為“杭州六小龍”。

對于這種現象，市場開始思考兩個問題：一是為什么這些創新科技公司都誕生于杭州，杭州做對了什么？二是國內如此多的大廠在人工智能（AI）賽道競爭，為什么是成立不到2年的小公司DeepSeek脫穎而出？在全國上下投身于發展新質生產力的當下，人們迫切想要得到答案。

杭州被視為深圳之后的又一個創新之城，兩個城市的共同特點是市場化程度高，產生了許多知名的本土民營企業，同時又有大量創新型中小企業，共同組成了一個自發創新的生態系統。這個創新生態系統是長期形成的結果，即更好的營商環境下培育了更多成長性民營企業，不斷涌現的明星民營企業又激勵了更多投資者和創業者，從而形成了具有市場活力與創新文化的土壤，不斷有新興企業和產業推陳出新。

深圳、杭州也都是具有深厚產業基礎與協同效應的城市。以杭州為例，這座城市擁有阿里巴巴、新華三等數字企業以及海康威視、浙江大華、宇視科技等智能安防巨頭組成的數字（智能）產業基礎，以及浙江大學、之江實驗室、阿里達摩院、西湖大學等處于創新前沿的研究機構，從而形成了數字經濟生態。與此同時，在汽車、機電等產業基礎上，浙江發展出完整的機器人產業鏈，控制器、RV減速器、伺服電機等關鍵零部件都能實現本地化生產，有利于智能與制造融合發展。

產業與科研高度協同，AI與工業深度融合是新產業革命的基本特征。比如珠三角地區的智能駕駛系統與汽車電動化結合奠定了產業優勢，無人機制造與智能化鞏固了低空經濟競爭力。深圳、杭州等城市的產業發展路徑難以模仿的原因在于，基于數字產業進化而來的智能生態與完整制造業產業鏈的結合，是大部分城市不具有的條件。因此，各地應根據自身產業基礎與優勢推動創新性發展，而不是一哄而上。

為什么是DeepSeek、游戲科學、宇樹科技等企業向市場提供了令國際矚目的創新性產品，而不是國內一些更為知名的大型科技企業在這些領域創造驚喜？以人工智能為例，我國企業投資人工智能技術較早，但鑒于在技術上距離商業應用較遠以及創新突破難度較高，許多企業后續缺乏投入積極性。當最初出于公益目的進行AI研究的OpenAI推出通用大模型后，我國涌現了大批跟隨者，形成了同質化程度較高的“百模大戰”格局。

大型企業以及由風險投資支持的創業者進入AI領域后，大多會將研究作為具有商業目的的應用開發過程，因而要考慮投入與商業利益的平衡，這勢必會對研究的范圍與目標設置各種約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具有冒險性的開放式創新。沒有進行市場融資的DeepSeek，讓具有好奇心與創造欲的團隊進行開放式探索，而不是以具體結果為導向，從而產生了新的思路與產品。

在過去一段時間的高速發展中，一些地方政府和企業形成了業績“快速變現”的思維，導致了以結果為導向的功利主義。一些地方政府重視大型投資以實現GDP目標，但忽視為中小民企創造可以持續高質量發展的環境。一些科研院所也承擔大量既定的研究任務，但往往缺乏與產業結合以及開放探索精神。有的企業則習慣于短期套利與規模擴張，忽視通過長期主義建立以客戶和創新為核心的競爭力。

杭州的故事表明，地方政府給民營企業創造更好的營商環境，才能形成市場活力并建立產業基礎與優勢，實現創新驅動下的良性循環。DeepSeek的成功也提醒我們，堅持長期主義并愿意承擔創新風險，才能醞釀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否則或許只能跟隨模仿或應用創新，而難以沖破發展的天花板并建立全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