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財經全媒體集團全國兩會報道組吳斌 上海報道

在全球經濟面臨保護主義等多重挑戰之際，中國的政策“組合拳”向世界傳遞了信心。

政府工作報告提出，今年經濟增長預期目標為5%左右。今年要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和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要提升政策目標、工具、時機、力度、節奏的匹配度，出臺實施政策要能早則早、寧早勿晚，與各種不確定性搶時間，看準了就一次性給足，提高政策實效。

西班牙對外銀行亞洲首席經濟學家夏樂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專訪時表示，今年將赤字率提高到4%的確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突破，今年全國財政廣義赤字（包括中央與地方）總體比去年提高了大約GDP的兩個百分點左右，這意味著今年財政政策的擴張力度很大。而且未來絕對有能力進行財政加碼，底氣來自于國內高額的儲蓄，未來要不要財政加碼要看需要而定。

在適度寬松貨幣政策的背景下，夏樂預計今年7天期逆回購操作利率可能向下調整30~40個基點，而LPR可能會有50個基點左右的調整，降息可能會從今年夏天開始。他還強調，外部環境對中國貨幣政策的制約有限，貨幣政策更多“以我為主”，擇機進行降準降息。

展望未來，夏樂認為釋放消費潛力有很多工作可以做。例如，可以考慮進一步加大服務消費補貼，因為商品消費（特別是耐用品消費）有時可能會存在透支效應，而服務消費具有即時性特征，透支效應不明顯。而且疫情期間服務消費曾受到壓制，因此目前通過刺激服務消費來提振消費可能存在更大的空間。 

（西班牙對外銀行亞洲首席經濟學家夏樂，受訪者供圖）

供給側和需求側同時發力

《21世紀》：政府工作報告提出，2025年國內生產總值增長預期目標為5%左右，實現目標需要在哪些關鍵領域發力？

夏樂：現在的情況需要在擴大內需方面多做工作，擴大內需的重點是私人消費，而擴大私人消費需要很多方面的配套措施。其中的一大關鍵是，需要盡快推動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最好能在今年下半年實現一定程度的反彈。中國家庭部門財富近70%配置在房地產上，房地產部門的穩定不僅能帶來客觀的財富效應，更能通過穩定社會信心來促進私人消費。與此類似，穩定資本市場的政策也可以增強社會信心和改善消費者情緒。

穩定房地產領域更多是需求側相關的措施，而要想促進消費，未來供給側也需要發力。例如，培育新質生產力不僅能夠創生出新產品，更能打造新市場。我們曾經看到蘋果公司引領的技術革命帶來智能手機，創造和衍生出眾多相關消費產品和模式；未來培育出來的新質生產力如果帶來類似的成果，對國內消費將具有巨大的推動作用。

在供給側的措施還應當表現在對服務業的管制放松，通過管制放松可以創造服務業更高質量的供給，同時還能解決就業問題，讓更多的從業人員增加收入和消費能力，這同樣會助力經濟達到目標。

總結而言，上面列舉的一系列政策組合拳從供給側和需求側同時發力，可以有力保障5%左右經濟增長目標的順利完成。

未來財政政策仍有加碼空間

《21世紀》：今年財政赤字率定在4%，擬發行超長期特別國債1.3萬億元，新增專項債額度首次突破4萬億元，如何評價財政政策的一些突破？未來還有加碼空間嗎？

夏樂：今年將赤字率提高到4%的確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突破。我們知道長期以來中國政府將GDP的3%作為赤字率的一道紅線，主要是為了強調財政紀律。但是目前在逆周期調節的要求下，有必要對其進行調整。同時，今年還將增加發行超長期國債、地方政府專項債等，根據我們的計算，今年全國財政廣義赤字（包括中央與地方）總體比去年提高了GDP的兩個百分點左右，這意味著今年財政政策的擴張力度很大。

未來還有沒有繼續突破的空間？我認為絕對有能力進行財政加碼，底氣來自于國內高額的儲蓄。2024年末中國住戶人民幣儲蓄存款高達151.25萬億元，超過當年的GDP水平。在需要的時候我們通過發行國債將住戶部門的部分儲蓄轉化為投資，能夠對沖經濟周期的壓力。

當然，未來要不要財政加碼要視需求而定。目前美國對中國的貿易保護措施可能還處在開始階段，如果進一步升級的話可能中國需要更多的財政刺激來對沖。還有一種可能性是由于房地產部門仍在復蘇，完成政府性基金收支目標需要更多努力，那么可能需要發行更多的中央或地方政府債券，保證相關方面的支出力度。

今年利率下調有空間

《21世紀》：在適度寬松貨幣政策的背景下，您對今年利率下調時點和幅度怎么看？外部環境對貨幣政策有哪些影響？

夏樂：今年利率下調其實是有空間的，我們預期7天期逆回購操作利率可能向下調整30~40個基點，而LPR可能會有50個基點左右的調整，甚至房貸利率與LPR相比存在額外向下調整的空間。降息可能會從今年夏天開始，最早可能在五六月份。從2024年9月末開始中國出臺了一系列寬松政策，預計今年一季度經濟數據會有不錯的表現。預計之前政策放松的勢頭可能延續到夏天，同時在五六月份我國的外部環境可能面臨更多的壓力，因此央行可能會進一步降息提振經濟。

我認為外部環境對中國貨幣政策的制約有限。如果外部不確定性導致人民幣有貶值壓力，在利率調整上會需要考慮一些外部因素，但美國的利率高于中國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了，已經有更多應對的經驗，因此未來貨幣政策應該更多“以我為主”，擇機進行降準降息的貨幣寬松操作。

房地產和股票市場會反彈走強

《21世紀》：今年的宏觀調控中重視資產價格，把穩住樓市、股市寫進政府工作報告總體要求是第一次。您對未來樓市和股市走向有哪些期待？

夏樂：穩住樓市、股市這種提法很罕見，彰顯了政策力度。我個人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的房地產市場和股票市場會反彈走強。雖然樓市存在一些挑戰，三、四線城市去庫存壓力相對較大，但今年已經推進一系列政策進行庫存去化。事實上我們觀察到一些一、二線城市的樓市最近已率先回暖，預期年底前一線城市的樓市價格會回穩，開工量等指標也會逐漸穩定。這將為未來樓市的全面復蘇奠定良好基礎。

需要注意的是，中國人口結構的變化難以徹底扭轉，而經濟結構未來將會更多地依賴創新和新質生產力，也決定了經濟的集聚效應將會更加明顯。這些因素可能意味著未來的人口流動方向更多向超大城市傾斜，向經濟發達地區傾斜。在人口和經濟結構變化的背景下，三、四線城市的房地產價格可能會面臨長期的壓力。

股市方面，從歷史上看，A股的估值還處在相對較低的階段。如果與全球其他市場進行橫向對比，A股未來修復的空間就更大了。但國內資本市場也面臨著一些挑戰，例如目前權益市場的IPO還沒有完全恢復，外部經濟不確定性仍然很大，這些都可能對A股的持續復蘇帶來階段性挑戰。

可考慮進一步加大服務消費補貼

《21世紀》：今年將實施“提振消費專項行動”，安排超長期特別國債3000億元支持消費品以舊換新。落實和優化休假制度，釋放消費潛力。破解有效需求不足需要著重在哪些領域發力？

夏樂：釋放消費潛力有很多工作可以做，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套政策。我們現在支持消費品以舊換新，更多的是在商品消費方面。未來還可以考慮進一步加大服務消費補貼，因為商品消費（特別是耐用品消費）有時可能會存在透支效應，而服務消費具有即時性特征，透支效應不明顯；疫情期間服務消費受到了抑制，因此目前通過刺激服務消費來提振消費可能存在更大的空間。

落實和優化休假制度非常重要，社會上普遍反映的“內卷”是導致我們供需失衡、價格水平低迷的重要原因之一。目前我們的供給旺盛，但是國內需求（特別是消費需求）相對來講沒那么強，從而對價格造成壓力。落實和優化休假制度，能夠令辛勤的勞動者有更多閑暇進行消費，特別是提振餐飲、旅行、文娛等服務消費。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落實下來并不容易，需要有企業層面的配合。因此，政府部門、事業單位以及國有企業可以發揮帶頭作用，為更多的企業樹立榜樣，逐步帶動整個社會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