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財經全媒體集團全國兩會報道組 趙娜

2025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中信資本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張懿宸提出關于擴大落實促銷費政策、加快推動長期資金入市、進一步支持并購基金發展等建議，聚焦如何通過優化政策環境等，促進資本市場平穩運行和經濟高質量發展。

中信資本成立于2002年，是中國領先的另類投資機構之一，專注于私募股權投資、不動產投資、結構融資、資產管理及特殊機會投資等業務。張懿宸擁有深厚的全球資本市場背景，長期從事私募股權交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在張懿宸的領導下，中信資本在私募股權投資領域取得了卓越業績，并完成了一系列具有開拓意義的并購交易。例如，2017年，中信資本與中信股份、凱雷與麥當勞達成戰略合作。后經一系列交易，截至當前，由中信資本及其旗下私募股權投資業務信宸資本組成的中信資本聯合體已持有麥當勞中國52%的股權。

這是張懿宸連續第四年作為政協委員建言獻策。近年來，他多次圍繞私募股權投資行業的發展，提出暢通投資退出渠道、優化并購重組監管機制等建議。本次他提交了關于擴大落實促消費政策、推動長期資金入市、進一步打通并購基金發展難點堵點等建議。

在關于擴大落實促消費政策的建議中，他表示，餐飲行業在中國經濟中發揮重要作用，然而由于受國內外環境影響，餐飲行業面臨利潤下滑的困境。建議通過促進餐飲行業的高質量發展，如將餐飲行業納入“兩新”政策覆蓋，鼓勵跨行業合作，優化管理規定，推動消費券的使用便利性，以及完善營商環境等措施，提升餐飲消費并助力餐飲行業高質量發展。

在關于進一步打通并購基金發展難點堵點的建議中，他分析了中國私募股權投資市場面對的壓力和挑戰，建議通過優化保險公司償付能力監管、明確保險資金投資股權項目的相關流程、優化并購貸款政策等方式，推動并購基金的高效運作，包括對參與上市公司及科創企業并購重組的支持。

談到持續優化并購貸款的具體政策建議，他表示，希望相關部門討論優化并購貸款期限及融資比例、取消對在融資項目“不得超過初始并購貸款放款時起7年”的限制、協調各地方監管局統一并購貸款合規邊界，以推動更廣泛的戰略投資人參與交易，支持更多市場主體參與并購活動。

3月5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有關司局負責人就做好科技企業并購貸款試點工作答記者問。金融監管總局深入調研科技企業融資堵點痛點，聚焦科技企業反映的突出問題，試點適度放寬《商業銀行并購貸款風險管理指引》（銀監發〔2015〕5號）部分條款，支持科技企業發展。對于“控股型”并購，試點將貸款占企業并購交易額“不應高于60%”放寬至“不應高于80%”，貸款期限“一般不超過七年”放寬至“一般不超過十年”。

以下是本報記者針對私募股權市場發展及相關政策建議的進一步提問：

對話張懿宸

《21世紀》：關于中國私募股權和創業投資的前景，你認為當前行業面臨的最大挑戰是什么？在這樣的背景下，有哪些政策可以進一步推動這一領域的成長？

張懿宸：基于對中國私募股權和創業投資的前景分析，我認為當前行業面臨以下兩大核心挑戰。具體包括：

第一，資金來源單一化。近年來中國私募股權投資市場的資金主要依靠各級政府財政資金以及國有企業資本。但考慮到地方財政職能約束和收入增長下降趨勢，政府及國有資金占私募股權投資市場絕對比重和主導地位的模式不可持續，也不利于保證創業投資的質量和效益。

第二，退出渠道不暢。當前，A股IPO放緩、對上市公司提質要求增強，傳統退出路徑受限，存量項目積壓問題突出。

基于上述挑戰分析，我認為相關部門若出臺政策助力高水平調動社會投資、以及優化市場基礎設施建設，將有助于推動行業發展。

首先，高水平調動社會投資。不僅需要更大力度吸引金融機構、保險資金和銀行資金的參與，也需要吸引民營企業資本的參與。這需要培育長期成熟的機構投資者。進一步釋放險資和金融機構的潛力，掃清國內長期資金直接進入股權投資行業面臨的一些政策障礙；進一步統籌設計和優化長期資金進入私募股權投資行業的制度安排。

其次，優化市場基礎設施建設。通過進一步優化投資環境，加強宣傳和培訓，加強市場監管以規范市場秩序、保護投資者合法權益，確保各類資本能夠在一個公平的環境中競爭，這是吸引社會資本參與的基礎。此外，建議增強創投市場流動性，進一步優化退出機制，如推動多層次資本市場建設，以及通過建立接續基金和并購基金來確保基金能順利退出；最后，建議適當減輕投資者稅負，激勵更多資金流向私募股權投資行業。

《21世紀》：對于并購基金面臨的“難點堵點”，你建議重視并購基金通過接續方式為股權投資市場提供退出渠道的作用。團隊在并購基金項目未來退出方式方面有何思考，作為并購基金管理人期待未來有哪些政策支持？

張懿宸：近期，受地緣政治、經濟下行等因素影響，中國股市估值正處于較低水平。對一級股權投資市場來說，這一方面意味著投資者有機會以更低價格收購優質資產；然而另一方面則給一級市場的退出帶來了嚴峻挑戰，整個行業都在重新思考投資與退出的策略。為應對這一挑戰，一級市場需要轉變重心，從緊盯盈利轉變為更加重視現金流。

基于中信資本過往實踐，許多被投企業均是以被并購方式實現退出的。團隊探索出了并購基金的“雙曲線”的退出策略：一方面，通過分紅或再融資，在基金持有期獲得穩定現金收益；另一方面，在市場形勢轉好出現退出窗口時，將項目戰略售出或上市，改變僅依賴上市作為首要退出渠道的模式。通過這種方式滿足當前市場對流動性的需求，從而吸引投資者的資金，擴大基金資產規模和提升業務實力。 

“雙曲線”的退出策略需要對被投企業的現金流和經營管理有足夠的控制權，這也正是并購基金的核心優勢所在。作為從業者，我們期待并購基金未來成為一個重要的GP退出渠道。

我們也期待在并購基金通過接續基金退出方面的政策支持。并購基金通過發起接續基金，在保證企業持續穩定經營的同時，為資本退出提供通路，從而實現投資的良性循環。然而，一旦并購基金取得被投企業的控制權，其所發起的接續基金會被認定為“關聯交易”，從而受到現有政策的限制。

《21世紀》：在當前政策環境下，您認為私募股權和創業投資機構可以如何調整戰略，通過與并購基金合作來實現更好的退出？

張懿宸：結合中信資本長期以控股型并購為核心投資策略的豐富實踐，我認為并購基金當下的重要作用體現在幾方面：以專業股東身份助力企業提質增效、盤活存量資產；推動傳統服務產業整合與新興產業創新；為資本市場提供多元退出渠道、打通堵點。

私募股權和創業投資機構可從以下方面調整戰略，通過與并購基金合作來實現更好的退出。

第一，轉變投資理念。與并購基金合作時，私募股權投資機構和創投機構需要轉變理念，認識到并購投資從拿到項目才正式開始，要成為更主動的投資者，同時還需深入公司參與定戰略、人員招聘、問題解決等，不能過于依賴公司的創始團隊。

第二，適應投資周期。并購投資周期較長，區別于以往PE VC機構的快速上市退出模式。機構需要做好長期投資規劃，調整對投資回報的預期，有足夠的耐心等待項目通過并購實現價值提升后再退出，不急于求成。

第三，尋求長期資金支持。并購需要大量長期資本和耐心資本，而當前國內長期資金來源較少，PE VC機構可與保險公司等加強合作，推動保險行業在股權配置權重的提升，獲取更多穩定的長期資金，為并購項目的發展提供充足資金保障，助力實現理想的退出。

第四，培養專業人才。并購投資人需在能力與思維層面進行全方位提升轉變。能力上，要積累戰略資源以控風險，掌握完備交易能力來合理運用財務杠桿并良好溝通，具備運營能力為企業多方面保駕護航；思維上，要實現從關注股市波動到關注企業運營、從賺快錢到追求長期穩定收益、從投資人到生意人、從金融資本到產業資本并與實業深度結合的轉變，進而通過經營管理創造價值獲利。

《21世紀》：關于并購貸款政策的優化，你提到要延長貸款期限并提高承貸比例。請問在這一過程中，如何平衡融資風險與市場需求，尤其是對于那些涉及科技企業并購的情況，是否有更多創新性的政策支持可以推動？

張懿宸：科技創新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要著力點，科技企業對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安全水平至關重要，也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力量。

并購基金作為獨立第三方以財務投資人身份參與交易，能平衡各利益相關方核心訴求，規避"創始人控制權之爭"這一行業痛點，提升交易成功率。在政策利好下，并購基金憑借專業財務能力，可解決科創板企業并購估值難題，協助上市科技企業合理評估并購標的價值，推動交易順利進行與企業規模擴張。

為營造鼓勵科技企業發展氛圍，滿足其并購融資需求，此前市場亟待進一步優化科技企業并購貸款政策。我們非常高興地看到相關部門試點適度放寬《商業銀行并購貸款風險管理指引》（銀監發〔2015〕5號）部分條款的舉措。

我們的具體建議包括：

一是厘清業務邊界，明確科技企業并購貸款的業務邊界，如并購方或目標企業中有一方為科技企業的，即可認定為科技企業并購貸款；

二是優化并購貸款期限及融資比例，參照北京、深圳等重點區域的試點政策，對于優質科技企業的并購融資。這方面我們已看到相關政策調整的最新動向；

三是統一地方監管標準，地方監管局應統一并購貸款合規邊界，明確支持科技企業實控人增強型并購交易和科技企業置換類并購交易的合規性，將并購貸款適用范圍擴大至參股型交易；

四是加大對實控人或高管對科技企業的增持/增資的融資支持，創設個人并購貸款品種。

《21世紀》：當前國有銀行開展并購貸款業務的主要政策掣肘和限制在哪里？你有哪些具體建議？

張懿宸：并購貸款是上市公司及并購基金開展并購業務的重要工具，近年國資銀行正在迎頭趕上和逐步取代原本以外資銀行為主的市場格局，同時其面臨著一定的政策掣肘和限制。因此在今年我帶來的政策建言進一步打通并購基金發展難點堵點中，就 “持續優化并購貸款政策” 方面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優化并購貸款期限及融資比例。建議參照北京、深圳等重點區域的科技類企業并購試點政策，對于現金流健康的優質并購融資，適當延長并購貸款期限至不超過10年，提高承貸比例至不超過80%。

第二，對于再融資項目，取消“不得超過初始并購貸款放款時起7年”的限制，按照新貸款期限規則進行評估和審批，給予企業更充足的時間進行貸款調整和資金周轉，降低企業風險。

第三，統一監管標準，各地方監管局應統一并購貸款合規邊界。對于科技企業實控人增強型并購交易和科技企業置換類并購交易，例如收購或回購小股東股份的交易，在符合相關法律法規、財務指標和風險控制要求的前提下，應明確并購貸款可提供支持。研究推動將并購貸款適用范圍擴大至如戰略投資人參與的參股型交易，支持更多市場化主體參與并購活動。

在市場各方的高度期待下，國家相關部門提出試點適度放寬《商業銀行并購貸款風險管理指引》（銀監發〔2015〕5號）部分條款，為并購貸款領域改革探索奠定了基礎。我們很高興看到國家對行業訴求的積極回應，也反映出監管層在平衡創新與風險之間的審慎態度。

中信資本歡迎并支持政策試點落地，并將積極參與實踐，為政策成效提供可量化、可驗證的案例支撐。我們相信，隨著試點推進，政策效果的持續顯現有望為后續更大范圍的推廣積累經驗，進一步完善制度設計，助力行業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