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彬（中國民生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兼研究院院長）
王靜文（中國民生銀行研究院宏觀研究中心主任）
市場逐漸進入2025全國“兩會”時段。在“十四五”規劃收官之年，經濟目標如何設置、政府工作如何開展、各項措施如何落實，都會相繼得到解答。站在當下時點，筆者認為有以下十大熱點值得關注。
一、經濟目標如何設置
在順利實現了2024年經濟發展目標任務之后，市場普遍預期2025年GDP目標仍然為“5.0%左右”，與過去兩年保持一致。一方面，可以同2035年實現經濟總量翻一番的目標相銜接；另一方面，2025年新增畢業生人數將達到1222萬人，需要通過穩增長來吸納就業。
但從地方兩會來看，有15個省份下調2025年增長目標，15個省份持平于上年，僅有一個省份上調目標，顯示出地方政府的謹慎態度。對中央政府來說，如果要在外部環境變化不利影響加深、內部困難挑戰猶存的背景下實現全年目標，無疑要付出更多努力。
CPI目標預計調整至“2.0%左右”，與地方保持一致。今年有27個省份將CPI目標設定為“2%左右”，而不是以往約定俗成的“3%左右”。主要由于近兩年我國CPI均同比上漲0.2%，經濟中存在“低通脹”壓力。適度下調物價目標，可以避免與實際過度脫節，增強政策可信度。市場需關注兩會是否部署穩定物價的具體措施。
二、財政政策如何“更加積極”
2024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自2009年首次由“積極”轉向“更加積極”。在基調明確之后，市場更關注政府工作報告中如何設置定量目標。
目前一些市場分析的基礎預期為：赤字率是否會上調為4.0%左右，改變以往3.0%的隱形約束；超長期國債規模是否約在1.5-2.0萬億元之間，高于上年的1萬億元；新增地方政府專項債是否將超過4萬億元，較上年的3.9萬億繼續增加，總體較上年更為積極。
其中的支出結構需要關注，如超長期國債中有多少資金用于支持“兩重”“兩新”，補充國有銀行資本金的1萬億元超長期國債分一年還是兩年發，專項債中有多少規模用于存量商品房收儲等。
三、貨幣政策如何“適度寬松”
2024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實施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這是自2011年以來貨幣政策基調首次由“穩健”轉為“適度寬松”。
開年以來，市場對寬松預期較高，債市甚至出現搶跑苗頭，10年期國債收益率被壓至1.6%以下。但央行通過暫停公開市場買賣國債、強調“防止資金空轉”等方式，引導市場修正預期。
目前市場對于貨幣政策的關切在于如何理解“適度寬松”。目前市場資金處于緊平衡態勢，債市已經出現持續調整。如果這一狀況持續，可能會影響后續的政府債發行。下一階段，貨幣政策如何與財政政策配合，央行何時重啟買賣國債等，都值得關注。
此外，近期發布的2024年四季度貨幣政策執行報告聚焦匯率問題，提出了“三個堅決”，顯示穩匯率是當前貨幣政策的優先考量。央行同時表示將“根據國內外經濟金融形勢和金融市場運行情況，擇機調整優化政策力度和節奏”，政策力度和節奏如何把握，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如何使用等，也都需要密切關注。
四、如何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
中央將“大力提振消費、提高投資效益，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列為今年的首要工作任務。在外需不可避免受到沖擊的情況下，穩增長必然會以擴大內需為主。
消費方面，2月10日國務院常務會議明確了今年促進消費的政策框架，2月20日，國務院就“提振消費”進行專題學習。目前市場密切關注“提振消費專項行動”如何落地，消費品“以舊換新”規模會否擴大，以及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城鄉居民基礎養老金和醫保財政補助標準各自上調多少等。
投資方面，1月3日發改委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今年將從三方面加力推進“兩重”建設，包括加大建設力度、加強軟硬結合、加快工作進度等。今年是“十四五”收官之年，前幾年因為受疫情干擾，不少重大項目進展不及預期，如何確保項目如期完成、政策如何配合協調，都是市場關注焦點。
五、如何發展新質生產力
中央將“以科技創新引領新質生產力發展，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作為今年重點工作任務的第二項，不少地方政府的“新春第一會”也都聚焦科技創新工作。
究其原因，應同春節期間DeepSeek的橫空出世密不可分。DeepSeek已對全球AI競爭格局產生巨大沖擊，并引導全球資本重估中國資產。一些地方政府也開始反思當地為何未能出現“六小龍”。
市場密切關注政策將如何乘勢而上推進科技創新，如何開展“人工智能+”行動、培育未來產業，如何引導耐心資本做好配合工作等。此外，如何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如何推動落后低效產能退出等，也都值得密切關注。
六、如何促進民營經濟發展
2月17日，民營經濟座談會在京召開，這是繼2018年11月1日之后中央再次召開同一主題的會議。兩次會議期間，中央已經出臺了包括“民營經濟31條”等在內的一系列措施，效果仍待進一步顯現。因此，此次座談會上，中央特別強調要“扎扎實實落實促進民營經濟發展的政策措施”。
去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也有“發揮經濟體制改革牽引作用，推動標志性改革舉措落地見效”的部署，涉及到民企部分，主要是“出臺民營經濟促進法，開展規范涉企執法專項行動”。目前民營經濟促進法已經進入二審階段。據新華社報道，草案二審稿進一步體現黨中央關于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優化民營經濟發展環境等要求；增加規定國務院和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定期向本級人大常委會報告促進民營經濟發展情況；進一步充實完善法治保障相關內容；增加相關規定發揮行業協會商會在促進民營經濟發展中的作用等。
七、如何應對外部的不確定性挑戰
特朗普上任以來，已推出一系列加征關稅政策，對我國出口、資本流動等可能會造成一系列影響。此外，特朗普拋開歐洲啟動美俄談判，可能會導致地緣政治的不確定性上升。
去年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穩外貿、穩外資”，包括“有序擴大自主開放和單邊開放，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等，目的就是以自身發展的確定性應對外部的不確定性。
穩外貿方面，市場密切關注特朗普加征關稅政策的影響，以及中國會出臺什么樣的應對措施。穩外資方面，近日，商務部、發改委發布《2025年穩外資行動方案》，提出擴大電信醫療教育等領域開放試點等。市場更關注的是如何盡快落實到位，以進一步穩定外資信心。
八、如何持續用力推動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
房地產問題是當前經濟運行中的核心問題，也是去年一攬子增量政策的核心關切。在“四個取消、四個降低、兩個增加”的政策加持下，房地產市場反應積極，去年四季度以來新房、二手房成交量明顯回升，房價降幅收窄，房企資金來源也有所改善。
去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要求“持續用力推動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其中關鍵在于市場出清進度。截至去年末，房地產市場待售面積有7.5億平方米，施工面積高達73億平方米，但年度銷售面積已不足10億平方米，市場處于嚴重的供過于求狀態。如果要盡快實現市場出清，就需要政府加大收儲力度。
但地方政府面臨著“錢由誰出？事由誰做？以什么樣的價格收？收完之后給誰住？如何退出”等一系列問題。財政部在1月10日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在2025年新增發行的專項債額度內，地方可根據需要，統籌安排用于收購存量商品房用作保障性房的專項債項目。預計在今年“兩會”可能會對專項債收儲規模作出部署。
此外，城中村和危舊房改造也是關注重點。2024年末全國住房城鄉建設工作會議曾提出加力實施城中村和危舊房改造，推進貨幣化安置，在新增100萬套的基礎上繼續擴大城中村改造規模，可關注“兩會”上是否有跟進措施。由于當前一些房企的生存狀況仍然嚴峻，也需關注政策是否會由“保交房”向“保房企”延伸。
九、如何提振資本市場
去年一攬子增量政策中“提振資本市場”是重要內容。資本市場走穩，對擴大居民部門的財富效應、暢通企業部門的融資渠道甚至緩解地方政府的債務壓力，都有積極作用。在一系列政策加持下，市場成交已經大幅回暖，指數運行中樞明顯抬升。
去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繼續要求“穩住股市”。開年以來，穩定資本市場的工作在持續發力。1月22日，中央金融辦、證監會等六部門印發《關于推動中長期資金入市工作的實施方案》，重點引導商業保險資金、社保基金、基本養老基金等中長期資金進一步加大入市力度。2月7日，證監會發布《關于資本市場做好金融“五篇大文章”的實施意見》，涉及上市、并購重組、中長期資金入市等政策。
資本市場一直是“兩會”的關注焦點之一，歷年《政府工作報告》中均有關于資本市場的專門部署。如2024年為“增強資本市場內在穩定性。健全完善資本市場基礎制度，提升上市公司質量和投資價值”。預計今年重點或將轉向支持并購重組、推動中長期資金入市等方面。對于市場熱議的平準基金，也可保持關注。
十、生育支持政策是否會有突破
截至去年，我國65歲以上人口占比上升至15.6%，老齡化程度繼續加深。去年我國出生人數由上年的902萬人回升至954萬人，但主要由于2023年結婚人數由上年的683萬對回升至768萬對，進而帶來了2024年出生人數的反彈。不過，2024年登記結婚人數下降20.5%至610.6萬對，這意味著2025年的新出生人數或將有一定程度的下降。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要“以應對老齡化、少子化為重點完善人口發展戰略，健全覆蓋全人群、全生命周期的人口服務體系，促進人口高質量發展”，去年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要求“制定促進生育政策”。因此，市場需密切關注“兩會”會否在婚育政策方面有新舉措，如全面放開生育限制；建立生育補貼制度，降低家庭的生育和養育負擔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