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申俊涵 北京報道
近期，在政策鼓勵支持與中國科技企業取得技術突破的雙重利好下，許多外資LP正改變過往的謹慎態度，重新思考對中國市場的投資配置。
“前兩年，受地緣政治、監管趨嚴等因素影響，外資LP對華投資出現大幅下滑。有些外資基金的投委會對中國的額度分配降到很低的水平，甚至是直接凍結。”一位來自雙幣基金的合伙人對21世紀經濟報道說。
從2024年外幣基金在中國市場的募資情況來看，清科研究中心數據顯示，2024全年共39只外幣基金完成新一輪募集，同比下降49.4%；募資規模約為559.12億元人民幣，同比下降48.6%。
“今年我們的感受是，情況在發生變化。外資還有很大的空間回到中國來，這件事情在逐步發生。預計未來一兩年，會看到更多外資加大對中國的投資。”近日，知壹投資創始人、CEO趙福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時說。
記者近期接觸到的多位美元基金投資人也表達類似看法。一方面，去年以來，利好外資股權投資的政策接連發布。另一方面，以DeepSeek、宇樹科技為代表的中國科技公司，正通過技術突破與市場應用突破，改變外資對中國創新能力的認知。上述雙重因素的驅動，讓外資LP在中國的投資或將迎來回暖。
政策紅利與科技企業突破雙驅動
“預計未來一兩年，二級市場的主力外資會逐漸加大對中國股票的配置。從二級市場傳導到一級市場，預計許多外資LP也將加大對中國創投基金的出資支持。”趙福說。
做出上述預判的原因在于，從宏觀環境來看，中國房地產市場在逐漸企穩，宏觀經濟的穩定增長讓投資人開始重拾信心。同時，過去兩年，中央到地方推出各種提振經濟的舉措，政策的可預期性逐漸增強，消除掉許多外資的擔憂。
另外，今年以來，隨著DeepSeek、宇數科技等中國科創企業的突破與爆火，讓人們重新認知中國在科技創新領域具有非常強的實力。
“在AI大模型領域，中國跟美國仍有差距，但中國正在迅速追趕。在AI面向B端、C端的應用方面，中國企業是具有優勢的。畢竟此前在互聯網時代，中國的商業模式創新已經是引領全球的。另外，AI與硬件結合的消費電子、具身智能等方向，供應鏈資源也讓中國企業具有很強的優勢。這進一步增強了外資LP投資中國市場的信心。”趙福說。
水木資本董事長、母基金研究中心創始人唐勁草也抱有類似的看法，他指出，尤其是近日《2025年穩外資行動方案》（以下簡稱《方案》）的發布，標志著中國在吸引外資領域邁出了更具系統性和實操性的一步。
《方案》明確提出“取消外商投資性公司使用境內貸款限制”“優化外資并購規則和并購交易程序”等措施。唐勁草認為，這些政策直接降低了外資參與境內股權投資的資金門檻和交易復雜度。例如，允許外資通過境內貸款進行股權投資，不僅解決了部分外資機構的融資難題，還提高了資金使用效率，增強了資本流動性。
同時，《方案》強調“引導更多優質外資長期投資我國上市公司”，并研究制定鼓勵再投資的政策。他認為，這釋放出中國希望外資從短期套利轉向長期價值投資的信號。結合中國資本市場改革（如注冊制全面推行），政策紅利將吸引更多外資通過股權投資參與中國企業的技術升級和產業鏈整合，尤其是在綠色能源、人工智能等戰略性新興領域。
《方案》提出“擴大鼓勵外商投資產業范圍”，重點支持中西部和東北地區引資，并推動外資參與制造業數字化、綠色化轉型。他認為，這意味著外資LP可通過區域政策傾斜和產業協同，在特定領域獲得超額收益。例如，德國車企通過股權投資與中國本土電池企業合作，已形成供應鏈深度綁定。
“外資態度的轉變不僅源于個別企業的成功，更基于政策與市場的雙重支撐。”唐勁草總結說。從政策連貫性角度來看，《方案》要求2025年底前所有舉措落地見效，并形成“1+N”政策組合拳，增強了外資對長期穩定性的預期。從企業市場估值角度來看，MSCI中國指數預測市盈率回升至9.1倍，仍低于全球主要市場，疊加人民幣匯率企穩，讓外資投資中國形成“高性價比”窗口期。
政府與國資機構主導下，外資LP仍具不可或缺性
值得注意的是，過去，美國本土LP是外資LP中，對中國出資占比較高的一類群體。但近日，美國最新頒布的《美國優先投資政策》，限制了美國養老基金、大學捐贈基金等美國本土投資人對中國AI等產業領域的投資。
趙福認為，雖然美國本土LP受到的限制較多，但中東、歐洲、亞洲的LP其實沒有受到太多的限制。當他們意識到中國在科技創新領域的競爭力，相信這部分外資LP會陸續向中國回流。
去年，知壹投資完成第一只美元基金的募集，還設立了碳資產資金（國內率先設立專門投資CCER資產的市場化基金）。預計今年下半年，知壹投資將開始第二只美元基金的募集，以及一些專項基金的募集。“越來越多的外資LP對知壹投資形成很高的認可度，看好我們投資的人工智能、機器人、碳中和產業。”他說。
目前，中國股權投資市場是以政府和國資機構的出資為主導的市場。根據執中ZERONE統計，2024年全國機構LP共出資6863筆，共認繳出資金額1.27萬億元。其中，政府資金認繳出資額約6692億元，占比52.5%（以認繳出資金額統計）。政府機構及國資控股的機構LP出資金額占比為88.8%，整體占比依舊超過八成。
但外資LP仍是市場中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趙福認為，外資LP已經形成成熟的體系，是長期、可持續出資的LP類型。基金期限比大部分人民幣基金要長，可以達到12年左右，是非常重要的耐心資本來源。
唐勁草分析稱，外資LP是全球化的資源整合者，其不僅是資金提供方，更是技術、管理經驗和國際網絡的載體。截至2024年，外資企業貢獻了中國7%的就業和1/3的進出口，其通過股權投資帶動的技術轉移對產業升級至關重要。
相比政府投資基金，外資LP的核心優勢在于，第一，市場化決策機制。外資LP通常以財務回報為導向，較少受地方政策目標限制，投資效率更高。第二，風險管理能力較強。國際機構的投研體系（如黑石ESG評估模型），能更精準識別行業周期風險。第三，能夠產生跨境協同效應。外資LP可推動被投企業對接海外市場，例如幫助中國新能源車企進入歐洲。
如何吸引更多外資LP投資中國市場？趙福指出，最期待得到的政策支持是，希望IPO恢復常態化，讓股權投資基金有更順暢的退出渠道。這將有利于一級市場的健康發展，吸引更多的外資LP、本土市場化LP，加大對一級市場的投入，支持中國科技創新企業發展。同時，期待創投行業稅收政策能夠持續優化，進一步吸引更多耐心資本進入創投行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