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閆啟 北京報道

“DeepSeek這波起來得太快，不光是其他大模型企業，背后的投資人最近壓力也很大。”北京一家VC投資經理陳雨桐向記者感嘆。“本來大家都是在燒錢，突然現在出了一家公司用十分之一甚至幾十分之一的錢，搞出來一個和你差不多甚至比你還好的東西，這誰還坐得住？”

據記者了解，在DeepSeek的影響下，國內不少投AI的VC們開始重新審視過去AI的投資策略。

AI大模型還能不能投？

ChatGPT當初用戶過億用了3個月已經足夠驚人，誰也沒想到DeepSeek達成這一成就，只用了7天。

另一家VC的合伙人周明遠看來，“或許未來AI大模型會逐漸開始向應用側調整導致公司價值會有所下降，但對于已經參與的VC仍然是有價值的。參與到了AI最前沿的企業中，對AI的認知一定是領先其他沒有投資AI大模型的投資人的。對于投資人來說，認知價值是不可估量的，在未來的投資中會起到非常大的幫助。也許從單筆投資來看可能會有一些虧損，但是投資人不能只看單筆投資的盈虧，而是要去實現投資組合盈利的最大化。”

一家AI六小虎的早期投資人更是坦言，“我們2014年開始就沒在看大模型機項目了”。

有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去年下半年，紅杉中國內部已經重新評估對AI大模型的投資。在國內頭部的AI大模型六小虎中，紅杉也僅參與了月之暗面和智譜AI兩家的融資，其中月之暗面是參與了天使輪和A+輪，智譜AI是的B+輪和D輪。相比起紅杉中國在互聯網時代的投資風格，還是十分謹慎的。

“早在2023年我們團隊已經對國內幾家AI獨角獸摸排過一遍，也包括DeepSeek，當時我們認為國產大模型本質上還是和ChatGPT的技術路線類似，但是中國在高端GPU禁售的情況下，很難做出性能上超越ChatGPT的大模型，因此就沒有出手，如今來看，在Transformer架構下，這個判斷依舊是成立的，如今國內市場的大模型企業，我們會更加關注新架構的大模型項目。”就職于某家美元基金的合伙人吳曉琳表示。據了解，今年1月，國內已經有一家名為RWKV元始智能的非Transformer架構大語言模型企業宣布完成天使輪融資。

對于未來AI大模型的格局，吳曉琳給出了她的判斷：“回頭看2023年初的ChatGPT和2024年初的kimi，也一度給行業帶來非常的震動。但大模型的戰爭還會繼續，我不認為現在就可以宣布DeepSeek會是國內大模型的最終勝利者。”

開源還是閉源？

相較于普通人，專業的VC對于DeepSeek的判斷更加理性，“從技術上來說，DeepSeek對于行業沒有本質上的變化，DeepSeek展現出來的長鏈路推理能力，其實去年9月OpenAI發布的GPT o1上就已經展現出來了”，陳雨桐表示。

1月20日，月之暗面發表Kimi K1.5多模態思考模型，不但和DeepSeek-R1的技術路線相似，還略早于DeepSeek-R1發布。2月18日，DeepSeek與月之暗面幾乎同時發布了各自最新的論文，而主題再度“撞車”。

后面OpenAI論文里提及的兩個發現了O1奧秘的中國公司就是DeepSeek和月之暗面，在長思考模式（long - CoT）下，Kimi k1.5甚至是全球唯一在 OpenAI 之外實現 O1 級別多模態推理性能的模型。

但是兩者的效果卻天差地別，一個改寫世界AI格局引發全球熱議，一個卻反響平平，這或許就是開源的力量。

此前大模型領域，閉源派一直站在上風，大模型第一梯隊的企業，谷歌、Anthropic等大都選擇閉源。就連OpenAI這家曾經以開放和透明著名的企業，隨著ChatGPT的爆紅和大量資本的涌入，也逐漸改變了初衷，自GPT-4以來OpenAI就沒有繼續公開起訓練數據、算力成本等諸多細節。在目睹DeepSeek火爆出圈以及行業迎來變革后，罕見地表態稱OpenAI在開源AI軟件方面“一直站在歷史的錯誤一邊”。

2024年世界人工智能大會上，李彥宏談及開源與閉源大模型，曾表示開源大模型在學術研究、教學領域等特定場景下有存在的價值，但并不適用于大多數應用場景。如今他也站出來承認，“從DeepSeek身上，我們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開源最佳模型能大大促進人們使用或采納這個模型。”

“開源并非不能商業化，AI大模型可以參照谷歌開源安卓系統的模式，不從系統本身賺錢，而是等生態發展起來之后從廣告和Google Play等應用上賺錢。”吳曉琳表示，不過她也提醒：“千萬不要認為開源了就一定能火，開源社區里的大模型能夠成為DeepSeek的概率甚至不到1%。開源只是其爆火的一個必要但不充分條件，前提是先要有被市場認可的實力。DeepSeek接下來的關鍵，將是能否在開源路徑中持續保持創新和領先。”

更大的投資機會在應用端？

或許，兩年前還有人質疑做AI應用的壁壘問題，如今在DeepSeek的影響下，投資AI應用幾乎成了VC圈的共識。

“DeepSeek的影響更多還是加速整體AI應用落地的速度，讓更多的企業可以更低成本去部署自己的模型”，周明遠接著補充說：“但是這個效應不容小覷，不但讓AI大模型在中國的普及程度大幅上升，各行各業都開始接入AI，同時這幫助中國的AI創業者提升了極大的信心。之前大家都覺得中國的創業在商業模式上、營銷上很強，但是在基礎AI領域與世界第一梯隊仍然有差距。”

可以看到，微軟、亞馬遜、英偉達等全球科技巨頭迅速接入DeepSeek模型，國內涉及政務、能源、通信、醫院等多個領域的部門，以及央企、互聯網大廠也紛紛上線部署DeepSeek模型。

“這對于中國AI創業者們是一個巨大的福利，外資其實一直認為中國AI的發展速度是緩慢的，但DeepSeek的出現為中國的AI產業是一次正名，他們不得不重新審視中國的AI創業公司。未來中國的創業公司走向海外市場，不論是獲客還是融資的難度都是會下降很多。最近中國科技股的大漲，也印證了這一觀點。”吳曉琳也同樣贊同DeepSeek對于國產AI企業的積極影響。

中國市場擁有全球最豐富的應用場景，這也是曾經創造出一個互聯網時代輝煌的基礎。在同一片市場中，VC們的目標就是投出AI時代里的騰訊、阿里。但不論是國外的谷歌、亞馬遜，還是國內的騰訊、阿里，都不是互聯網時代一開始就誕生出來了，投資人對于AI應用的投資應該更有耐心。

（文中陳雨桐?、周明遠?、吳曉琳?均為化名）